美利车IPO疑云：警方查处，涉“骗贷”被投诉，批量裁员
作者：任尚坤
来源：商业人物（ID：biz-leaders）
原定11月15日上市的美利车金融未能如期等来它的高光时刻。这家主要靠促成汽车贷款赚钱的消费分期服务公司，把“车”开进了“内忧外患”的漩涡。
10月31日，美利车金融提交赴美IPO招股书；11月11日，美利车突遭警方上门，其深圳总部天道计然金融服务公司则被当地南山派出所查封；20日，公司公告称，“初步确定，因警方对关联公司‘有用分期’的调查，而引发对美利车金融业务的影响。”
“商业人物”致电南山区经侦局，工作人员称，该案已移交刑警大队立案侦察。
“有用分期”为美利旗下主打个人消费分期贷款产品，已于去年底停止业务，深圳天道计然曾为其运营主体，由美利金融创始人刘雁南100%持股。
据内部人士讲，2018年，有用分期裁员5000余人，因“有些用户贷款期限较长”，截至目前该事业部尚留48人“负责善后”。在聚投诉平台，针对有用分期的投诉帖有4000多条，主要涉及无法还款、无法联系客服、高利贷、暴力催收等。
而公司主营二手车业务疑似“套路贷”问题，却成为此次被查后诸多用户关注的焦点。在多个满员微信群中，用户们指责其隐瞒高额服务费、涉嫌欺诈、骗贷等。
除二手车外，公司也曾开展新车助贷服务。不过，11月25日，美利车员工刘釜薪（化名）对“商业人物”透露，公司新车业务解散，近600人将离职。之后，员工们收到批量下发的离职协议，“邮件没发、通知没发，也没有给补偿”。
壹
新车业务解散后，员工们另组建起小群要说法，讨论要不要在离职协议上签字。
有员工在《致领导的一封信》中表示，希望被告知公司处于何种状态、因何做此决策。不过，也有员工发现，美利车金融CEO顾崇伦和销售运营高级总监袁立宇等多位高管，已退出了新车直销部某区大群。
新车部突然解散，直接和客户打交道的员工们称面临一系列难解的问题，比如，扣款延迟、客户想提前结清而无法结清、客户要更换贷款方或起诉经销商和公司、之前车商做的账户管理费、服务费等都未明确，以及“绿本”（车辆登记证书）能否解抵押？
公司已要求员工上交“华昌”营业执照以及车辆解抵押相关材料。华昌，原名华昌租赁（中国）有限公司，是美利车金融的子公司。力蕴汽车咨询服务（上海）有限公司是华昌100%控股的子公司，也是美利车金融在中国的运营实体。
当客户与力蕴签订相关服务合同后，其在线下车商处购买的汽车将作为抵押品由华昌做担保向合作银行申请贷款，若客户出现逾期或违约，华昌则需承担清偿给付义务。
促成汽车贷款，即助贷服务费是美利车金融的主要收入来源。2019上半年，该等服务费占贷款本金4.9％至11.4％，占公司净收入的55.7%。
尽管美利车在招股书中称“还会通过销售网络为新车提供融资解决方案”，但新车业务盘子太小。2019上半年，二手车融资交易占公司总交易额的86.5%，此前2017和2018年分别为83.5%、87.2%。
从“商业人物”获取到的信息看，在5151人的美利车金融事业部，光二手车直销部就占到了4100余人，是新车业务人员的近8倍。
贰
买车的用户们也对美利车出具的合同和操作手法不满。
比如，实际放款合同本金总额与前期口头约定不一致，以及莫名多出的额外费用。刘雪儿（化名）和美利车业务员说好贷款10万元，最后放款本金成了13.2万，36期总计偿还15万以上。
这里首先涉及一份最为关键的《借款服务合同》。对该合同很多人莫衷一是，他们手里都没有纸质原件。
在合同最底部通常有这样两条：“借款总额是车辆尾款、购置税、GPS费用、保费、车源管理费、服务费之和，借款总额为借款人的借款本金”；“借款情况中的月供金额仅供参考，具体月供金额以‘美利车服务号’公众号上确定的金额或资金方确定的金额（包括通过资金方短信、客服电话、APP等确定的金额）为准。”
借款服务合同
中国裁判文书网上，有不少用户据此对公司提起诉讼，但胜诉的并不多。
美利车用户的诉讼请求通常是：撤销合同并返还额外费用。所援引主要是《合同法》第五十四条：“因重大误解订立的合同；一方以欺诈、胁迫手段或乘人之危，使对方在违背真实意思情况下订立的合同，受损害方有权请求人民法院或仲裁机构变更或者撤销。”
可争议点在于，“欺诈”是否存在？多位用户对“商业人物”都承认，签字后有个与业务员手持合同共同拍照确认的环节。据此，法院一般并不认为用户对实际放款金额“不知情”。
另外，用户“不知情”的还有放款银行。
“之前谈的时候，美利车业务员承诺是四大行的。”对于新网银行，有用户称他是实际收到放款短信时才知道的。
新网银行是为美利车金融提供资金的七家合作银行之一，刘永好旗下的新希望集团为大股东，持股30%。另外，新希望集团也是美利车第一大股东，持股16.3%。
尽管用户有种种质疑，但用户在银行处确有签字和照片。
银行端的个人借款合同
“前期有些合同是空白了，只是有些人搞不清楚他是在哪儿签的字。”一位用户对“商业人物”称，很多人最先并不明白他们的总额和利息是本金贷加额外服务费之和。
用户需要对以上“不知情”统统承担举证责任。
叁
2019年4月，西安奔驰车女司机维权事件发酵。接受采访时，女车主对4S店收取她12575元金融服务费提出质疑，之后，4S店与其反复“对口径”未果。
值此敏感时期，美利车金融也在公司内部分享传阅了一份“关于‘服务费金额’话术参考”的通知文件，提醒业务员加强自我保护意识。
“如果答错，贷款就会被拒。”吴言（化名）在二手车金融行干了10年，他说在面对银行回访审核时同样有话术，“有的客户会和银行有个视频签约环节，签约前金融公司业务员会告诉你具体怎么答”。
截至2019上半年，美利车金融约有4000名销售人员，覆盖30个省、300多个城市约7.5万个经销商。据吴言了解，美利北京这边业务员每人底薪5000左右，一单提成1000块上下。
财经网文章中称，“当提及用户还款问题时，业务员称可找经理面谈，私下协商减免利息。”
客户们聚集的微信群里，流转着的一份私解保密协议书显示，若用户违反保密义务，需向利蕴汽车（美利车运营实体公司）支付2万元违约金。
保密协议书
常和美利车业务员打交道的吴言说，“客户发现要还的钱和最初约定的不一样，之前美利的解决方案是，如果客户闹得凶，他们就会把各种费用做一些减免”。
但不少客户还是难以幸免。毕竟，这都是车商、业务员和金融公司收入来源。
美利车收入还源于保险。招股书显示，2019年上半年，美利车金融销售的二手车首年汽车险、事故险、防盗险等分别占促成汽车融资交易的62.1%、71.5%、62%。
不过，美利车尚未取得保险代理销售资质，这也被其写入了招股书中“公司风险”项。同时被写入风险项的还有公司并未明文获批进行融资担保业务。
还有，“员工和第三方的不当行为和错误损害业务和声誉”也一并被视作不可控的公司风险。
恰如当下，用户因与美利车金融存在合同纠纷拒绝还款，用户称遭受骚扰和暴力催收，这正在损害美利车的声誉。
（应受访者要求，刘釜薪、吴言、刘雪儿等均为化名）
* 题图购自视觉中国
